109393783我佛慈悲,大吉大利
是个成年人。喜欢开成年人的车。
不去幼儿园,所以未成年不许上车。
 

妹妹

她认识我那一年,我已经死了。

那一年,她三岁。

穿着粉色的蓬蓬裙,和红色的小皮鞋。头上带着塑料的银色王冠,手里拿着五角星的魔法棒,假装自己是个公主,又假装自己是个小仙女。

我跟着她一起到储物间里寻宝。看着她为了把那个木壳的相册从纸箱里拖出来,而放弃了自己的仙女棒。

我看着她吃力的抱着那一本落满了灰尘的相册走到储物间外面,汗水和灰尘涂花了她的脸。

很好,她现在的样子既不像小公主,也不像小仙女。活脱脱一个灰姑娘。

她那年三岁。还很小。能把相册拖到储物间外面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
我看着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肉球一般的身躯砸在地板上,发出嘭的一声。脸上的肉还跟着颤了颤。

我有了一种扶额的冲动。

她要是这么胖下去,以后可怎么嫁人?

我母亲听到她砸在底板上的声音,还以为她从高处摔下来了,风风火火的就从厨房冲出来。

她顶着一头一脸的土,用无辜的表情面对着我母亲的怒火。

这么多年过去了,岁月已经催白了她的鬓发,但是并没有磨平她的脾气。

我看着我的母亲试图把这个胖妞抱起来。但是她明显低估了小肉球的重量。更何况那双小胖爪子里还死死的抓着一个大相册。

我的母亲终于注意到了跟肉球连在一起的相册。

她盯着相册的视线有片刻的恍惚。但她转瞬就恢复了过来。

我的母亲似乎放弃了想把小胖妞抱起来的想法。因为她学着胖妞的样子坐在了地上,并且伸出手,翻开了那个摆在她们两个中间的相册。

“你知道么?你曾经有一个哥哥。”

我的母亲翻开相册,指着一张相片介绍到,“你看。这是你哥哥。是不是跟你很像?”

小胖妞好奇的瞪大了眼睛,她一边嗦着大拇指,一边凑近了去看照片上那个跟她几乎一样胖的男孩。

咳,阿飘当的久了,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有重量的。而且,还可能跟这个小胖妞一样沉。

我的母亲翻过了我穿着开裆裤的那一页,露出我第一天去上小学时候的照片。

那时候我正在经历换牙,咧嘴笑的时候看不见门牙,只能看见两个黑黢黢的洞。

我母亲指着我的牙洞照,跟小胖妞说:“看看你哥哥。真丑。小男孩都丑。你跟他不一样。你以后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。”

咳,妈,你当着我这个正主的面说我丑真的好么?

幸好胖妞没嫌弃,她用胖乎乎的手指头戳了戳我的照片,叫了一声哥哥。

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我。

也是她第一次叫我哥哥。

我看到我的母亲笑了一下,用袖子沾了沾眼角的湿意。

她又翻了几页,这次翻到的是我小时候戴着拳套打拳的照片。

“看,这是你哥哥去参加比赛的时候。他那次拿了个全市第二名。”

哎呀……妈你说这个干啥……又不是第一名,说出来让胖妞笑话我。

但是小胖妞并没有笑。她惊讶的长大了嘴巴,连大拇指都不嗦了。小肉巴掌拍的啪啪响。我都替她肉疼。

乖乖哟……都拍红了。

我的母亲似乎也不太想让她那么使劲拍巴掌。

她一把捞起小胖妞抱在怀里,继续翻那个相册。

她这次翻得很靠后,漏出来的是我当年入伍时候留下的照片。

军装笔挺的样子还是很帅气的。

“哥哥哥哥!”

小胖妞探着身子,用小巴掌噼里啪啦的拍着照片上的我的脸。

拍的我头晕脑胀,恨不得打她一顿屁股!

我的母亲攥住胖妞的肉爪子,有些责备的说:“不可以打哥哥的脸。”

胖妞有点委屈,她又开始嗦她的大拇指了。

“哥哥是军人。知道么?不可以打哥哥的脸。记住了啊?”

胖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。

其实我很怀疑她那个只知道吃的脑子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。

那是她第一次见我。

她三岁,我二十六。

后来,她长大了一些。脸瘦了,腰细了,腿长了。

我时常会怀疑现在的小孩子吃的是催生素。不然为什么,我只是眨眼的时间,胖妞就不是胖妞了。

她现在翻相册的时间少了。

那本木质的相册摆在书房的架子上面。境遇虽然比当初在储物间好点,但也再次落满了灰尘。

或许是因为长大了。胖妞变得有些叛逆。

她开始跟我的父母吵架,责怪他们不懂时尚,穿着过时的衣服去参加学校的活动。害的同学们都以为这是她的祖父母,而不是双亲。

我有些生气。

我想要做些什么。

但我什么都做不了。

我已经死了很久。

我的父母已经不会再在深夜里哭醒,枯坐在床上坐等黎明了。

我知道他们并不是忘了我。只是他们有了新的寄托。

后来,我总算知道胖妞为什么发脾气。

因为一个她暗恋的男孩,嘲笑了我父亲跟西装不配套的领带。

我突然意识到,我的小胖妞原来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。

她有了一个暗恋的对象。一个喜欢的男孩。

只是那个男孩并不喜欢她。

我有点想打人。

但我已经死了。

如果我还活着,我一定把那个嘲笑她的男孩的门牙打下来。

那一年,她十六岁。我二十六。



后来,她似乎又想起了那本相册。

她从里面抽出来我入伍时的照片,装裱好之后放在了她床头柜上。

甚至,她还翻拍了一张,当做了手机桌面。有人问就说是男朋友。

难道是我老了?实在是理解不了现在小孩的脑回路。

她都二十六了,怎么还在玩小孩子的把戏?

我的父母终于能坦然的说起我。

这还要感谢胖妞。

多亏了她十几年如一日的询问,我的父母才终于能够完整的说起我的离开。

他们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,用哥哥在外地这种理由来骗胖妞,也骗他们自己。

他们开始告诉胖妞我的过去,我的死亡,和他们的悲痛。

还有,胖妞的来历。

那时,我殉职已有三年。

我的父母终于下定决心再迎接一个新生命。用来挽救他们因为过度思念,而濒临崩溃的精神。

我看着胖妞出生。那时候她小小的,皱巴巴的像个没毛的小猴子。

我那时就有点担心她以后可能嫁不出去。

到后来,我一点一点看着她把自己吃成球。这种担忧的心情更甚。

幸好,她长大后瘦了下来。

越来越像母亲一般漂亮知性了。

那一年,她三十二,我二十六。

我知道我会看着她渐渐走远。用一种我根本无从追赶的速度。

她会有自己的家庭,一个像她一样肉墩墩的孩子。

然后她会指着我的照片,跟她的孩子介绍,“你看,这是我哥哥。他是个军人。他为了拯救别人,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。”

咳,我都习惯了。

她从来不会说我是个英雄。

她只会说我是个铁憨憨。

嘛嘛……随她去吧。谁让我是她哥哥呢?

就算她已经八十七岁了。

她也依然是我的妹妹。

我的妹妹,如果我可以,我多想伴着你长大。
把你扛在肩头,去摘下树梢的鲜花。
我的妹妹,如果我可以,我多想牵着你走。
送你走进校园,让每一个欺负你的男孩付出代价。
我的妹妹,如果我可以,我多想送你出嫁。
看你穿上雪白的婚纱,有一个自己的家。
我的妹妹啊,如果我可以……如果我可以……

我的妹妹……奈何桥上慢些走。

让我牵牵你的手。

叫你一句‘妹妹’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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